第二天 雅典衛城(Acropolis of Athens)
全天交給衛城,注定滿載而歸。
衛城博物館是一間考古博物館,就在雅典衛城山下,不管隔著展館玻璃還是在露天咖啡廳,抬頭便可望見那已聳立我腦海半個世紀的巍峨石柱和引發過我無限遐想的斷壁殘垣。
衛城博物館2003年成立,2009年開放,收藏了希臘從愛琴文明、羅馬時期到被拜占庭帝國統治期間,在雅典衛城周邊發現的所有文物。博物館建築本身也是在古羅馬和早期拜占庭時期的考古遺跡上。走著走著,踩到了玻璃,一低頭,便是廢墟。
4500多件文物在分為三層的14,000平方米的展館裡展出,十分珍貴,十分震撼。眼看著這些巧奪天工,曾經美輪美奐的藝術精品,如今竟沒有一件能以原貌完整示人,心中填滿痛惜。
在展廳中移步,在展品間流連,凝視殘破的石雕壁畫對種種殺戮的逼真刻畫,我彷佛走進了千年以前,依稀能聽見金戈鐵馬的相撞,玉石俱焚的倒塌;能看見征服者的搶掠,抵抗者的拼殺,甚至能嗅到血腥遍地,能觸到屍骨堆積……
也曾在各地博物館見過無數的殘品和遺跡,年少時也曾在圓明園遺址哭泣,但從未像今日這般受到如此集中、強烈的視覺衝擊。
如果說這次參觀不僅讓我重溫了古希臘文明興衰史,還讓我更加痛恨人類戰爭,也許有人會說我矯情。可這確實是我當場的真實感受。
對歐洲歷史我有很多空白點和記憶混亂,看輪椅上老威被女兒推著,指指點點,如數家珍,叫我好不羨慕、慚愧。
戀戀不捨地離開,在附近餐廳吹著大功率空調,看幾位大廚為我們點的菜餚精心忙活,也是一種享受。三份不同的菜式,都用小鍋小碟小勺,以工匠精神一絲不苟地烹製,一點一滴地調配,端上桌來那叫一個色香味俱全。
回來後每當有人問起在希臘吃得怎樣,我腦海裡總會浮現這頓下午餐的畫面。
把老威送回家,我和女兒略加休整,換套衣服又原道出來。
終於來到雅典衛城建築群,終於踏過了山門,終於沿泛雅典娜大道走向古希臘文明的重要像徵、世界七大奇跡之一──帕特農神廟,說不激動是假的。
儘管烈日炎炎,人潮如織,還是難以免俗地搶空拍照留念留影。
行前沒做功課,只知道這座被美術史家稱為「人類文化的最高表徵」、「世界美術的王冠」,專為祭祀雅典娜女神而建的廟宇曾經無比的輝煌,無比的榮光;可也曾歷劫數度,倍受凌辱,從古希臘神廟到基督教教堂,又從清真寺變為火藥庫,被偷,被搶,被炸,被毀……最終落得這般風骨猶存,卻仍被修理的模樣。讚嘆與不忍同在,不禁浮想聯翩……
站在衛城,可俯瞰雅典城全貌,可遠望狼山的教堂,本打算日落後再下山的,便沒顧時間。沒想到不到八點就開始轟人,誤了近距離觀看伊瑞克提翁神廟的女神柱廊。不過據說那六個頂樑的少女只有一個真跡,不看也罷,只後悔沒帶大相機。
且撤退,且搶拍,迎面遇上荷槍實彈士兵,遊客驚嘆,難道再賴著不走會被武力驅逐?心有不甘,但由此可見希臘政府對保護歷史文化的態度和力度,還是點讚的。若能將逐客時間寬限到落日之後便更加圓滿了。
有人告訴希臘就數雅典最不好玩,可我覺得兩天不夠。畢竟是古希臘文明發祥地,一國之首都,其文化底蘊深不可測。
比如我們從衛城下來,在附近山坡閑逛,不僅無意中找到一個遠拍衛城全景的絕佳角度,還在草木叢中發現了三個岩洞,幾排石孔,讀了說明,知是監獄,近看很淺,似只夠一人……恰在這時走來一納涼長者,以權威口吻說這不是監獄,而是從前類似隱士的哲學家的冥想之所。只因雅典淪陷,有仁人志士以坐牢自詡,後來史書便以訛傳訛了。
聽他一一解說水從哪裡流下,哪裡曾是棧道,引經據典,談吐不凡,相問之下,果然是走遍天下的考古學家,還曾去過中國,說起周口店猿人也有一套。他住附近,每天沒事兒就來這裡給遊客講課糾偏。
在我眼裡,到底哪種說法更加官方已不再重要,而他身上這份強烈的責任感與擔當,凸顯了希臘人深入骨髓並歷代傳承的公民自覺意識,才更令人欽佩。
竊以為,在雅典旅遊,不必親臨每一個打卡點,只要有心有緣,處處都是歷史,拐彎便有故事。我喜歡深度旅行,愛走街頭巷尾,觀市井百姓。今天便有些很有意思的大小插曲,說來話長,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