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終於圓了回家的夢!
當年因種種原故,漂泊異鄉,未能如願地回家探望父母雙親,心裏日夜地盼望著歸程,正是:
雁聲鳴、雨聲鳴,倣彿慈親喚乳名,相思和淚盈。
望歸程、盼歸程,萬里崎嶇路不平,家鄉月尙明?
雁一行、淚一行,寸斷愁腸暗自藏,毋言爹與娘。
夜漫長、夢漫長、淚濕萊衣舞彩裳,西窗月滿牀。
這趟返家,更約定了兄弟妹六人一起和父母親團聚,合拍的這張全家福,更是盼了近半個世紀啊!
母親寫給我父(在廣州辦要事)的信。 |
一入家門,我來不及向父母兄長問候、來不及細細端詳那張張歲月鐫刻的臉龐、來不及向父母獻上遲來的祝福,就拉著父母親乾癟的雙手,望著瘦削的臉龐,回憶往日的一幕幕,多年未曾流淚的我,面對眞情,禁不住無語凝噎,抽泣起來。
我突然發現,母親竟然是這樣的瘦小,幾十年的辛勞,使她的脊背早已彎曲,老年類風濕的侵襲,使她的雙腿有些顫抖,靠在我的身邊,母親已不及我的肩頭高,歲月在她的臉上鑿出了一條條溝溝坎坎的痕迹,風霜把母親的一頭靑絲燙染成白髮,如冬天聖潔的雪,母親的頭髮前些年已經花白,現更是變得毫無光澤,乾枯憔悴,眼窩深陷,眼神也遲鈍了許多。審視母親,望著她花白的頭髮,望著她飽經滄桑的臉上爬滿皺紋,望著她日漸佝僂的脊背……我不禁潸然淚下。
母親前年做了結腸癌切除手術,又加之因血壓高引起的微血管破裂,導致一邊眼睛失明,我陪她上街時,總緊緊的攙扶著她,街上多梯級,媽上下梯級頗顯吃力,但她有時不大願意接受我的攙扶,自己努力向上走,先把右腿邁上一級,全身重心向上移,接著再讓常年疼痛的左腿艱難地跟上去,然後直一下腰,再用重復的動作走向另一級。我張開兩手,像當年母親張開兩手護我蹣跚學步那樣,護著母親兩步一級五步一歇地慢慢往上走。那一刻,我眞眞切切感到,母親确實是老了。看到她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和風霜侵蝕的面容刻滿著記載時間的滄桑,看到她那深凹而滿布皺紋的雙眼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華,看到她那已是布滿皺痕的粗糙的雙手有了無法控制的微顫,我終於意識到,母親老了,她那曾經美好的歲月都留給了我,然而我卻從未曾察覺。
我摸著母親布滿著老繭的雙手,清晰可見的生活坎坷聚積在折紋中,瘦弱手腕上的皺紋刻錄著歲月的滄桑,這是母親飽經風霜的雙手,這是母親曾經撫摸我臉頰的雙手,這是母親養育我成長的雙手。這雙手孕育著母愛的久遠,展示著母愛的博大,昭示著母愛的期盼。看到母親那雙手,我淚眼晶瑩,那曾經纖細的手指歷經了歲月的雕琢,歷經了半個多世紀的洗禮,已經失去了細膩,取而帶之的是粗糙,媽媽的雙手如同她的銀髮一樣飽嘗了滄桑,飽嘗了坎坷。曾幾何時,這雙手為我們生活創造了財富,創造了温暖,創造了温馨,為我們的遠行開啓著航程,創造了母愛偉大的詩行。
我的文字從來沒寫過父母親,不是不可寫,而是我覺得我那些蒼白低沉的文字不能把我對父母親的那一份情感表達完整。父母親對我而言是揉進肺腑,融入血液,刻進骨子裏的人,是我生命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總害怕我淺顯的文字有損父母的形象,所以我一直把對父母的感激,對父母的愛,放在心裏任由歲月沉澱出一份厚重的情感。
虞美人──聚別
歸家褫換萊衣舞,細把親情數。膝前耳畔語難休,半帶兒時佻俏半藏羞。
離亭怯唱陽關曲,潛淚凝眸蓄。斂容咽語怕留情,一任數聲殘笛送歸程。
看著母親站在夕陽裏,天邊的晚霞映照著母親那瘦瘦的身影,常常讓我心頭涌上一種柔柔的顫動。我想為她舒展臉上爬滿的皺紋,我想輕輕地撫摸她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我想為他梳理那花白的頭髮。但我又能有多少時間伴隨著父母,明日,我又要登上歸途,飛往大洋彼岸的另一個家。
相見時難別亦難,明日我又有怎樣的情懷…………
(初稿於2004.09.17修訂於2006.10.16)
(初稿於2004.09.17修訂於2006.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