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7日 星期日

第408篇:《求醫》

朋友的4歲小女兒發高燒達42度,燃眉之急,刻不容緩,花了120塊錢叫救護車緊急送院,誰知道急診部門是「你急佢唔急」,由黃昏五點鐘一直等到晚上九點半,小妞已奄奄一息,危在旦夕,經多次催促,醫生才慢條斯理傳召進去,還聳聳肩膀,謂政府已關閉了九家醫院,病人太多,等四、五個鐘頭便輪到你已是很不錯的了,結果開了藥房隨時可以買得到的退燒藥,也沒有給抗生素,前後不到十分鐘,便草草了事。朋友很無奈的回來,向我問道:這就是醫療福利最好的加拿大麼?誰說加拿大是人間天堂?當然,只要你有的是錢,肯住私家醫院,你還是會享受到優惠待遇的,倘若你有能力購買一百萬元的人壽保險,「想死都幾難」!你就會明白有錢人為何長命百歲。否則,你分分鐘會被醫生大人判處癌症死刑,再接受一次又一次藥物試驗。

昨天是7月13日,我又嚐試到十三不祥的滋味。剛開工不久,一個熱水桶從運輸帶降下來,不知是精神恍惚抑或鬼遮眼,我竟將頭伸進去禁區撿拾掉到地上的皮手套,說時遲,那時快,我的頭被降下的鐵桶猛烈一撞,身體本能地縮了回來,頓時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幾乎站立不住。除下帽子,頭顱又腫又瘀,又熱又麻,我知道不幸的事發生了,又一次工傷意外。到餐廳坐定一會,閉目養神,以為沒啥大礙,便起身想繼續開工,誰知依舊昏頭轉向,有點神志不清,只好告知工頭,然後收拾一切,離開工廠,迷迷糊糊中,把車開去梅森涅──羅絲蒙醫院急診部門,身上依然穿著工作服和鐵頭靴,抵步已是晚間八點。辦理註冊手續,因為是工傷事故,我幾乎不用等候,就被喚進診療室,心裡暗自欣慰。我被轉送去另一翼的醫務中心,等了不到半個鐘頭就見到醫生,他檢查一番,認為單照X光是查不出會否有腦震盪或內出血,必須去接受腦部掃瞄;於是大筆一揮,潦草地簽了一張黃紙,上面還有「緊急」指令,吩咐我回到剛來的急診部門。當我將一疊卷宗遞交時,已是晚上十點,我苦等了半個鐘頭,才發覺飢腸轆轆,手腳發軟,才想起原來還沒吃晚飯,又恐怕一離開候診室時護士找不到我。「請問還有多久才輪到我?我可以去吃點東西嗎?」「你儘管去,大把時間,最少要等兩個鐘頭。」環顧急診室擠滿了數十人,看來今晚是要呆在醫院過夜不成?我決定驅車回家,好歹先洗個澡,填飽肚子再來坐醫院監。

回到拉娃已11點,匆匆沖個涼,吃碗飯,老伴堅持不讓我開車,一定要坐女兒的Echo,我鬥不過她們,只好就範,返回醫院未十二點,以為遲到了,慌忙跑去櫃台詢問,「還早呢,起碼再等一個鐘!」我們三人各自打發時間,我看一會書,老伴玩麻將機,女兒寫她的報告,最後她先睡了,我的書也翻到最後一頁,急診室仍然有近二十位病號在等待。有些已不耐煩,開始罵人;有的主動找人聊天,有的不斷去詢問處質問到底還要等多久。一位小女孩摔傷了腳,不停呻吟;一位老婦人在輪椅上抽泣,表情十分痛苦,她說已等了六個鐘頭;一位患哮喘的老頭是由救護車送來的,也一樣沒有獲得優先治療。看到這情景,急性的我,連催促的勇氣也沒有了,等吧!

當聽到喚我的名字時,壁上的大鐘已是凌晨四點,我的天!很無奈又很慶幸的到小房間繼續等,也不知等了多久,一位漂亮的年輕女醫生終於進來了,她首先深表歉意,並希望我能諒解醫院人手缺乏的實情。她很仔細的檢查我的頭部患處,又問了許多簡單的問題,包括今天是幾月幾日,哪一年?一百減七等於多少?我能否讀出她胸牌上的姓名等等,以證明我的腦袋記憶清晰。又送我去做腦電波掃瞄,然後給我服了兩粒泰連諾,又開了止暈藥,以及一紙工傷證明,批准我休假十天在家養傷,又囑咐24小時內如果有嘔吐或流鼻血等現象,要立刻送院云云。走出醫院,天已大亮,回到家五點三刻,從昨晚八點算起,足足九個多鐘頭。果真是難忘的7月13也。

工廠兩星期休假由7月16日開始,而7月15日我必須要Notre Dame醫院切除右眼白內障,本來一早就向廠方請假,提前一天休息,如今變成工傷休假,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現在是星期四凌晨一點,還有六個鐘頭,我就要去醫院動手術,雖然切除Cataracte只是小手術,但一想起將有好幾天不能俯身,不能面對電腦螢光幕,也夠受的了。我最怕到醫院等候,最不喜歡見到生離死別的可怕場面,但一想到從此不用單靠左眼看世界,從此不再把一個月亮看成六個圓圈,連偌大的路牌也模糊一片,我就不那麼心驚膽戰。健康比什麼都值錢!眼睛固然重要,腦袋更應珍惜,如果昨晚的頭顱給摔壞了,所有的記憶都被Delete掉,變成植物人,再活下去也沒意思,我寧可請求安樂死。一走進醫院,你就會感覺,如果沒有了生命,一切都變得不重要,還爭些什麼?

我會珍惜體康!對關心我的朋友,沒什麼可以報答,謹借此文,向他們致以萬二分之謝意!
(2004.07.16《華僑新報》第69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