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篇：《送迎》

年年歲暮，送舊迎新，今年總結了十大新聞之後，還出現了兩件震驚世界的大事，都發生在除夕前幾天：一是車臣游擊隊炸毀俄羅斯政府大樓；一是首個複製人於Boxing Day來到了人間。

車臣的自殺式大爆炸，已釀成最少57人死、152人傷的悲劇，五層高的政府大樓被毀，血肉紛飛，慘不忍睹，是繼10月23日莫斯科人質事件後，又一宗血案。時值寒冬，救援工作更加棘手。

複製人的面世，是破天荒大事件。首個複製女嬰夏娃炮製成功，徹底改變人類之親屬關係，宣告血緣延續之終結，從此「家庭」之定義重新詮釋。猶憶五十年代初期，避孕藥面世，婦女走出社會，有了獨立的經濟能力；六十年代婦解運動興起，男人不再是一家之主，家庭的危機開始出現，但仍有母親子女血緣之關係維繫著；如今複製人一旦研究成功，要什麼樣的優良品種，只要去造人工廠訂製，孩子和玩具娃娃一樣，成了產品，誰是父母已不重要，家庭的組合紐帶完全切斷。可以預測，未來人類之倫理道德徹底崩潰，兄弟姐妹不復存在，親戚成了歷史名詞。街上見到的人，相同「複製品牌」則一模一樣，就像現在見到的同廠同年份的汽車，你可以見到好幾千個像千胞胎孿生的克林頓、貓王或希特勒。身份證已失去證明身份的功能，同類產品的指紋、血型、基因密碼都一樣，強盜和大富豪竟是相同面孔的同一複製品牌，天下大亂，世界末日矣！

如此送舊迎新，實在令人感嘆。還是報個喜訊吧！今天是12月28日，是當代著名文學家沈從文的百歲誕辰，《沈從文文學獎》在湖南正式設立，這是繼《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之後，又一個以文學大師的名字命名的文學獎。而國際詩人筆會昨天則為當代四位傑出的詩人頒發《中國當代詩魂金獎》，包括已逝世的艾青、郭小川，以及78高齡之賀敬之和97高齡之臧克家。

四位都是寫現代詩，只有臧克家晚年開始喜愛舊體詩。他曾指出：「比起新詩來，舊體詩更精美、更含蓄，它不散漫、不枯燥，字少而味多，尤其是它的意境和韻味，更是新詩所難以用語言表達出來的。」「幾十年間，我寢饋於古典詩歌之中，它的美，它的力，在誘人，也在鼓勵我。」他還說：「作為植根於生活的新詩被歪曲了，影響到整個詩風也變了，連我這寫了一輩子新詩的人也讀不懂，更遑論去趕這個潮流了。」於是，「寫不出」新詩，「讀不懂」新詩，使晚年獲新詩「詩盲」稱號的臧老，逐漸轉到舊體詩創作方面去了。臧老論詩，給予我們極大的啟發。

今天中午，「魁北克中華詩詞研究會」詩友們在華埠東坡樓酒家雅集，慶祝《滿城賡詠集》正式出版問世。當每位詩友手捧剛付梓成書的心血結晶時，臉上都綻放歡欣的笑容，異口同聲的嘆喟：「《詩壇》堅持每週出版，整整三年未曾間斷，終於成書，真不容易啊！」譚銳祥壇主讚譽：「這本詩集的出版，在北美堪稱破天荒！」的確，何止北美，在海外，能將兩千多首詩詞曲賦結集，也不容易，幾年前曾收到一些詩社寄來的集子，大約一百首的小冊子，後來許多詩社再沒有開展活動，逐漸銷聲匿跡了。席上，詩友們紛紛踴躍認購詩集，雪梅君還將自己部份詩集捐出，以便寄贈外地詩友。《華僑新報》張健先生慷慨解囊，報效詩會活動經費，實屬難能可貴！

散席後，和懷石兄去拜會一位新朋友，聽他談論日本漢俳Haiku，獲益匪淺。這位朋友精通語音，對俳聖松尾芭蕉高度推崇。三行5、7、5共17個音節的Haiku一詞，源自Haikai（俳諧，一種17個音階的詼諧詩）的前半部和Hokhu（發句）的後半部份，幾百年來俳諧和發句這兩個詞便被用成俳句的同義詞。因這位新朋友而引起我對俳句研究的興趣，「一山還有一山高」，眼界大開。

昨天收到法國薛世祺老師來函，並附來八首七律《二零零三年九三生朝鑽石婚慶抒懷》索和，欽佩老壽星詩興如泉，思維敏銳，「大千世界儲盆景，數十兒孫舞彩斑。」「黌舍總甘藜藿味，烽煙未輟管弦聲。」「盛名自愧實難副，大隱心清虛則同。」讀罷萬分欣喜，立刻步玉八首。

送歲詩最難寫，原因是年年一樣，歲歲相同，總不能再三翻炒冷飯。我常勸寫詩的朋友，沒有靈感，寧可不寫，如果將舊作再登，除非重新修改定稿；如果對過去的東西越讀越喜歡，則有兩種可能：一是你原地踏步，沒有長進；一是你現在退步了，寫不出以前的意境、詩味、風格。

由複製人成了產品，又聯想到詩來。詩詞創作，是作者靈感奔放而吟就、詩情亢奮昇華而詠成之果實，每一首都有不同的韻味，都是至情至聖的結晶，如果變成了產品，大量生產，千篇一律，流於形式，只有軀殼，沒有靈魂，那不是詩作，不是藝術，至少不是有血有肉的文字精華。

寫到此，頃接懷石兄電話，談及早期詩作之粗糙，不經刀釜雕琢，保持原貌，那才顯得自然、珍貴，三年之後來個總結比較，知今是而識昨非也。送歲迎年，聊表寸心，恭祝：萬事勝意！
（2003.01.03《華僑新報》第6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