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篇：《噩夢》

黑色「911」一週年，在一片哀傷悲痛中度過。滿地可幾天前仍酷熱，氣溫高達攝氏卅多度，9月11日，愁雲慘霧，悲風淒雨，天氣突然轉涼，激降到只有十幾度，難道老天爺也哭泣了？

這幾天來，電視新聞節目、報刊雜誌全是回顧去年那場可怕的噩夢。昨天，全球政要雲集紐約世貿中心遺址，憑弔約九十個國家的無辜死難者。上午8:46分，即第一架航機撞向北樓的時刻，全美國民眾默哀一分鐘；9:03分，即第二架航機撞向南樓的時刻，鐘聲響起。在馬友友無伴奏大提琴樂曲聲中，紐約前市長朱利安尼朗讀於世貿中心喪生的2,801人之名單，由A開頭的Gordon M.Aamoth Jr.,到Z的Igor Zukelman為止。市長、州長致詞，朗讀林肯總統1863年為紀念南北戰爭死難者而發表的蓋茨堡演說（Gettysburg Address）。整個悼念儀式剛好102分鐘，即從飛機撞樓到兩座巨廈完成倒塌的時間。數千名死難者家屬聚集在這塊十六英畝的無形墓地上，每人獻上一朵玫瑰花，伴著淚花，觸景生情，思緒又回到一年前，這場不醒的噩夢，在縈迴、繚繞......。

最新統計數字，連同五角大廈、賓州空難，三處死亡人數是3,025人，以及另外19名恐怖份子。三千人，一個小鎮的人口，就這樣葬身，多麼不值！能夠派到世貿中心任職的，絕非等閒之輩，囊括匯集了全球一流的貿易專家、財經翹楚、金融巨賈、商界棟樑，這裏面不乏飽學之士、優秀人材，試問要花多長時間才能培養出這批精英；他們的喪生，其損失比兩座巨廈更大千百倍。

由於沒有百層大廈被飛機撞倒的先例，防範措施也僅僅是火警發生時如何疏散，根本就沒有將高樓坍塌的可能性估計進去。從螢光幕上看到逃難者在百層樓的窗口揮舞上衣，向人求救，大火不斷將溫度升高，很多人乾脆墜樓而死，也不願被活活燒烤；當時如果有人發明隨身攜帶之降落傘，就能撿回條命。最慘的畫面，是巨廈倒塌那一霎間，如果逃生者剛剛跑到樓下，正僥倖可以脫險，卻來不及躲避，被百萬噸瓦礫活埋；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即使疲於奔命，最後仍逃不出死神之掌心，如此殘忍境界，最不堪想像。而更恐怖的是，全世界十幾億人在電視上觀看，就是束手無策，搶救無門，呼天不應，喚地不響，又不能與外界親友聯絡，眼巴巴看著時間一分鐘一秒鐘過去，最後含恨而終，連留下一句遺言的機會也沒有。這種滋味，死裏逃生的人感受最深。

成語有「飛來橫禍」，剛好是「911」世貿中心被攻擊的最恰當形容詞。用民航客機作為武器，是多麼可怕的創舉。不需要地對空導彈，不需要雷達引航，以機上數百名乘客作祭品，同歸於盡，將兩萬四千加侖燃油引爆，喜歡撞向哪裏毫不偏差，比自殺式炸彈更威力無窮，所向無敵。

開了先例之後，他日要攻擊美國，就多了飛機撞大廈這項玩意可以採用。偌大的紐約，原來也不堪一擊，一撞就垮，恐怖份子洋洋得意，會否故技重施，真是防不勝防。噩夢依然還在，只要有一批分分鐘準備殺身成仁的敢死隊，一年撞它幾座大樓，肯定不是一件難事。今天芝加哥，明天華盛頓，誰能保證廿四小時嚴密監視領空？萬一疏忽，一架航機被劫持，悲劇立刻就上演。

在網上讀到Susan Sontag女士的一篇文章，對美國想借紀念「911」強化國民團結性、激升民眾愛國情緒不以為然，頗有自己的看法；這位畢業於哈佛和牛津大學的時事評論家，分析小布什發動戰爭的最佳輿論準備，就是利用「911」情意結，將仇視敵人的意識昇華到沸點，很有見地。

昨天，小布什風塵僕僕，馬不停蹄，從白天在華盛頓五角大廈、賓夕凡尼亞州、紐約世貿中心參加悼念活動，一直到晚上赴聯合國總部發表演講，要求聯大各成員國支持他攻打伊拉克，可謂費煞周章。看來，「911」僅僅是序幕，真正的噩夢現在剛剛開始。攻打伊拉克，肯定不是空襲阿富汗那麼勢如破竹，迎刃而解。小布什再三強調，反恐戰爭沒有結束，因為那不僅僅是戰爭，而是最佳藉口。日本偷襲珍珠港，不管打了多久，終會結束；韓戰、越戰，都有停戰的一天，而「反恐」，多麼籠統的幌子，只要還有恐怖份子的一天，戰爭就有繼續的理由，就像對抗愛滋病、抗癌、抗災，哪會結束呢？除了英國首相貝利亞全力支持，其他盟友都主張應由聯合國統籌。

加拿大是美國最親密的盟友，「911」事件發生，大約45,000名赴美國的旅客，其航機在加國15個機場降落，其中僅紐芬蘭的甘德市Gander，就有69架航機於該市著陸，接待了6,500名旅客，甘德市民的熱情友好，獲得廣泛好評。加拿大沒有遭到恐怖襲擊，是與和平睦鄰有密切的關係，加國赴阿富汗的士兵肩負維持和平的神聖任務，沒有被塔利班份子偷襲，反而遭到美軍盟友誤炸而多人喪生，這是莫大的諷刺。阿拉伯世界對美國將攻打伊拉克之舉，幾乎全部投反對票，印尼和巴基斯坦，連「911」紀念活動都沒有舉辦。與伊斯蘭國家為敵，必將是更可怕噩夢的開始！
（2002.09.13《華僑新報》第6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