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14日 星期日

第244篇:《譯趣》

古希伯來文認為:「天下人的口音言語,都是一樣」,當他們在建造通天塔時,耶和華看見他們齊心協力,塔很快就要通向天國,不禁嫉妒起來,「就在那裡變亂他們的口音,使他們的言語彼此不通。於是耶和華使他們分散在大地上」。(見《舊約全書》「創世紀」第十一章),當然,通天塔是無法完工了,至於耶和華為何那麼害怕凡夫俗子移居天國,有待慢慢研究。而遍佈全球的不同語言到底有多少種,就連語言學家也無法獲得精確的統計,兩千種以上是最保守的數字,因為,僅僅菲律賓諸島嶼語言就超過一百種;印度有不到5%的人說著其他分屬於若干語系的數百種語言;澳大利亞土著語言在二百種以上;而非洲尼日爾─剛果諸語言甚至多達九百種;南美印第安語數量非常大,如安第斯─厄瓜多爾語群就包括十四種個語系和二百多種語言。

人類不以上帝的意志為轉移,還是要彼此互通信息。語言不通,就通過「翻譯」,從口譯到筆譯,從言語到文字,從需要逐漸形成一種藝術,一門學科,成了世界各民族文化交流的橋樑。

唐三藏玄奘萬里迢迢到印度取西經,研究佛教典籍十餘年,翻譯經文75部共1335卷,堪稱中國翻譯界鼻祖。嚴復本來是清王朝派往英國學習海軍技術的,結果改行投身翻譯,將歐洲八大名著(包括《原富》、《天演論》)譯成中文,介紹了西方的政治經濟思想和邏輯學到中國,對當時的思想界起了巨大作用,甚至對孫中山等革命家也產生影響。晚清時還有一位福建閩縣人林琴南(林紓),不懂外文,全靠別人口述,共翻譯了一百七十餘部(271冊)外國文學作品,其中世界名著佔四十多種,莎士比亞、塞萬提斯、托爾斯泰、大小仲馬、狄更斯、易卜生、雨果等幾十位作家的小說,都由他最先介紹到中國,不僅在清末民初的文壇上起過很大影響,就是對「五四」新文化運動也起過積極的作用。魯迅一生共翻譯介紹了14個國家近一百位作家的兩百多種作品,總字數超過250萬字。還有一位學者朱生豪,23歲開始翻譯《莎士比亞全集》,可惜靠握筆桿難以養活一家五口,只活了31歲便在貧病交加中含怨辭世。

不同語言,有不同風格,故翻譯除了音譯還要意譯,徐志摩將英國劍橋譯為康橋,將意大利佛羅倫斯譯成翡冷翠,都十分雅。阿爾伯達省會埃德蒙頓,台山老華僑音譯點問頓,簡稱點城,新移民改譯愛民頓,簡稱愛城,也挺有意思。「古壁」比魁北克的音譯更雅更美。溫哥華本譯雲高華,簡稱雲城。蒙特利爾、蒙特婁、滿地可三個譯名分別在大陸移民、台灣移民、本地老華僑中各自使用,互不相讓,簡稱蒙城、滿城。在廣州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有一座用麻石建的「紀功坊」,上半部以七十二塊石砌迭成金字塔形坊頂,每塊石上刻有全球各地華埠地名,其中一塊就刻「加拿大滿地可」,1981年冬遊穗時曾特地拍攝留念,由此可見滿地可一名之悠久歷史也。

在泰國,華文報紙很多,譯音也挺生動,例如一則車禍新聞報導,某君開了一輛德國「福壽無疆」轎車,在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上與貨車碰撞,這輛「福是禍根」的座駕翻毀,司機當時喪命。將Volkswagen由「福壽無疆」變成「福是禍根」,堪稱一絕!泰語中Mao(音貓)是醉,Dai(音獃)是死,用Mao Dai(音貓獃)即醉死來譯貴州茅台酒,音義皆佳。台灣藝人來泰國拍片後回去,告訴影迷泰語很容易學,她一天就學會了三句:「賣菜,賣米,賣凍瓜」,原來「不」讀音「賣」,「賣菜」就是「不是」,「賣米」就是「沒有」,「賣凍瓜」就是「不用害怕」。

越語和泰語有很多同音不同義,剛開始頗混淆不清,泰語中的紅色是越語中的黑色,泰語的藥和越語的皮膚同音,故泰語「紅藥水」成了越語的「黑皮膚」,的確有趣。用普通話讀音,嗎、麻,在泰語,嗎是「來」,麻是「狗」,在越語,嗎是「鬼」,麻是「墳墓」,天淵之別也。

美國記者將毛澤東的「和尚打傘,無髮(法)無天」翻譯成沒有頭髮的和尚撐傘,看不到天空,令人讀後笑破肚皮!翻譯泰語也一樣,有些字不能直譯,像「金花」不是金色的花,而是罵人為「妓女」,越語「三十五隻羊」是好色鬼,把寮語「是誰打(電話)來」說成泰語,就變成罵人「誰是狗嘴」。越共總書記杜十,幾乎所有報章都譯杜梅,越文「梅」是Mai,而十是Muoi,由於越文字型中U和O右上角那一撇,普通字型無法辨認,就用「梅」字了。正如波蘭總統瓦文薩,由於波蘭文L字中間有一劃,不讀L聲,英文則沒有此字,港台報章一律誤譯為「華里沙」。

柬語、泰語、寮語、緬語都源自梵語,很多字都相同,像獅子讀成Singha,柬埔寨國王西哈努克是獅子吼的意思,新加坡是獅子城;泰語Hima是雪的意思,喜瑪拉雅是雪鄉,湄南河其實只譯了「河」字,因為「湄南」就是「水之母」即河流的意思。柬埔寨又稱高棉,高棉是Khmere吉蔑民族的音譯,首都金邊也是音譯,當地潮州人俗稱「金塔」,舊譯百囊奔Phnom Penh,「邊婆婆山」的意思。大陸譯寮國為老撾,「老撾愛國戰線黨」簡稱「巴特寮」,就是寮國的音譯。那本「漢寮字典」,寫成「中老字典」,在北京有「柬老越華人協會」,即海外的「越棉寮華裔協會」也;寮國首都永珍,大陸地圖譯萬象,頗為傳神,因舊的寮國紅色國旗上面有三隻大白象。

翻譯的趣味無窮,將柬文、泰文、越文、寮文小說、詩歌譯成中文,在當地報章發表,是一件富挑戰性的文事活動。過去一直樂此不疲,也賺取不少稿費,來加拿大後,由於時間有限,加上郵寄往返不便,對越、棉、寮、泰地區中文報紙的投稿幾乎中斷。如今上網方便,拜科技之發達,網上可以閱讀各類不同文字的當天報紙,加上朋友多次來信催稿,又寄來原文,手頭上四國的字典齊全,一旦有空,翻譯工作就會如見縫插針進行。至於將中文譯成柬、越、泰、寮文,談何容易,口譯不同筆譯,對不同文字的駕駑,還有待再深造一番,那可不是幾年之內辦得到的了。
(2001.05.18《華僑新報》第5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