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和新年的兩週長假就這樣匆匆結束了,又恢復勞碌生涯,依然是雙手粗糙的藍領階層。依舊是凌晨四、五點放工,不管外面寒風大雪如何砭膚刺骨,幾千度的火爐邊依舊是汗流浹背,雖是出賣勞力的牛工,卻被毛澤東在他那篇《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中譽為「新的生產力的代表者」,是紀律性強的產業工人,是革命的希望,哈哈!想到此也就把滿肚子無奈都吞了下去。
不斷透支體力,一旦有假可放,就本能地真的放起「病」假來了。其實,把積累多時的不適,一併清算,痛痛快快的大病一番也挺過癮的。昏睡中,不知白天黑夜,驚醒時還以為睡過了鐘,趕不及上班,箭步跑出門外,才知是半夜。一大堆假期計劃,都在病中報銷掉了,實在可惜。
還好,趁剛開始放假的頭兩天,全家出動,清理堆積了六年的報紙,把「山」給「移」走,總算完成了一件「大事」。剩餘的時間,就是翻查資料,先是總結二千年大事,接下來便是蒐集「逢一」發生的史料,如今每天還在書堆中逐一找尋肖蛇的著名人物。朋友笑我自找麻煩,我卻覺得是一種「享受」,例如,以前總以為宋慶齡生於一八九三年,和毛澤東同齡,一定是肖蛇,現在才明白她出生於一月廿七日,未到二月十七日,所以依然是肖龍,又如羅馬尼亞獨裁者壽西斯古生於一九一八年,以為一定肖馬,現在求證之下,才知他生於一月廿六日,在二月十日以前,還是肖蛇。「生肖論」雖然很玄虛微妙,但信不信由你,劉邦、王羲之、祖沖之、李商隱、陸游、諾貝爾、甘地、魯迅、畢卡索、陳雲等名人,都是肖蛇的,這其中一定有值得研究之地方。
最開心的,是和遠方親友通電話,互祝新禧。愛城曾習之老師雖在加州度假,依然保持聯繫;香港郭燕芝老師告知,汕頭陳國暲老師刻在港逗留,他們分別送來書法墨寶,贈詩題字;法國九一高齡的薛世祺老師,還揮毫迎歲首;泰國詩畫家李少儒,寄來水墨畫和題詩;還有北京、廣州、貴陽、瀋陽詩友也傳真來賀年詩文信件;還與澳洲、紐西蘭、德國、法國、英國、印尼、柬埔寨、越南、台灣親友通電話或寄電子郵件,收到的賀卡也近一百廿封。自九七年發行牛年郵票起,送生肖郵票就成了一年一度的賀歲節目,由於等待郵政局發行蛇年郵票作為賀禮夾在卡中,故今年的賀歲卡較遲寄出。用電腦打印地址,列出清單,反覆核查,唯恐遺漏,也算大工程了。
利用假期,探訪親友,致以節日之問候,聯絡感情,歡聚共飲,實乃人生樂事。有朋友光臨寒舍,倒屣相迎,病也似乎好起來了。日前詩友海語先生蒞臨小樓,蓬蓽生輝,聆聽一席話,獲益匪淺。文人互重,詩友相親,有緣能在海外結識,十分難得,更何況有共同喜好,壇主譚公以詩明志:「時逢知己筆頭親」、「祈求一統睦吟親」,倘若真能一聚解千愁,何樂而不為也。
假期中一有空閒,就會想起難忘往事。和多時未聯絡的朋友再聊,雖已有些疏遠、淡化,但語音中還聽得出一股互相關懷之情愫,引用蘇東坡「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名句,祝福病中的朋友早日康復,祈願久未來往的朋友萬事如意!只要大家還健在,山水有相逢,總能有機會再見面,報上的文章、詩詞,時刻拜讀品嚐,昔日的點滴回憶,依稀浮現腦海,印象怎能磨滅?
整理錄影帶,一年的新聞精選,用電腦列印標籤貼上,容易找尋某一天發生的大事;收拾像雜物間的書房,清理一大疊傳真紙,逐一建立各自檔案;把新購買的書名加進電腦藏書錄中;把一年來收到的各地來信分別放進各人文件夾裏,僅僅這幾項工作就花去幾個晚上的時間。把那兩大張用楷書抄寫的《三字經》和《千字文》找出來,硬逼兩女死背開頭那幾段,方知她們小時候能流利背誦的《三字經》只剩下「人之初,性本善」,而《千字文》也不過來來去去那幾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完了!兩個女兒都被英法語同化了,她們寧可半夜苦讀拉丁文、西班牙文,就是不肯背中國經文,看來,老子的藏書後繼無人,百年往生時要捐贈國家圖書館啦!奈何!
習慣爐邊高溫出汗,促進新陳代謝,如今整日躲在書房,不病才怪,還是到屋外鏟雪吧!一出門口就碰見左鄰的意大利佬,本以為寒暄幾句,誰知他也夠長氣,一聊就聊到被拉進他屋裏做客,又喝葡萄酒,又飲白蘭地的,兩個鐘頭就過去了。向這位威尼斯先生拜拜,酒意正濃,不宜「開始」鏟雪,右鄰的烏克蘭婆婆又叫我到她家去,原來她的女兒從多倫多開車來探望她,平時一個人孤零零的,頓時有了生氣;我是盛情難卻,又在她家坐了一個多鐘頭,聽她回憶陳年舊事,被她追問曾教我的俄文是否還記得,就像我在審查女兒會否寫「劍號巨闕,珠稱夜光」一樣。
時間在流逝,假期完了,又等新的假期。翻看舊日記,方知去年元旦假期,也一樣是大病不起:「一月九日,病情未有起色,懷石兄中午開車來,載我去拉娃區一家醫務所求診......。」
(2001.01.12《華僑新報》第5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