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篇：《直言》

萬聖節（All Saints' Day）前夕（Halloween），鬼臉南瓜燈點亮，化了妝的孩童挨家挨戶去索取糖果，幾乎成了西方的兒童節。許多住宅還裝飾成鬼屋，草坪變墳地，墓碑上蜘蛛結網，樹上懸掛骷髏、黑汽球、烏鴉，還配上鬼魂呼叫，繪聲繪影；化妝舞會更是群魔雲集，鬼影幢幢；電視節目也應景播放一系列恐怖影片。本來很可怕的妖魔鬼怪，看多了也就麻木，甚至很滑稽。

這幾年經濟不景，鬼節氣氛逐漸趨於淡化，捨得花錢買糖果的，也越來越少。加幣滑落，股市不振，油價激升，今天汽油每公升又劇漲至八毛六，任孩子們扮鬼扮馬，挽救不了市場蕭條。五年前的魁獨投票陰影，仍然像幽靈在寵罩，昨天布薩的回顧演說，依舊是那句話：下次再來！

布薩沒有陳水扁的運氣，但阿扁蜜月期屆滿，正面臨被投不信任票罷免之危機，台灣的萬聖節是眾政客化妝表演。國民黨主席連戰放下架子，親自拜訪宋楚瑜，一年半不見，兩位本來水火不容的冤家，為了共同的利益，握手言和，談笑風生；親民黨宋楚瑜繼連戰之後又拜訪新黨郝龍斌，三黨聯手，將共同協商罷免只上台五個月的民進黨總統。而立法委員羞辱行政院長張俊雄，副總統呂秀蓮怒斥：「為什麼要罷免我？我還沒有開始做事！」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精彩鏡頭。

禍不單行，颱風象神襲擊寶島，災情慘重，就在萬聖節前夕，午夜十二點前，九八年二月桃園中正機場兩百零六人死亡之悲劇再次上演，一架準備往美國洛杉磯的新加坡航機在中正機場跑道剛起飛時懷疑與起重機撞擊而墜毀爆炸，斷成三截，火燄在暴雨中燃燒，電視現場直播颱風暴雨和熊熊烈火中搶救生還者之動人畫面。初步統計，一百人傷，七十九人死，黑色Halloween！

這麼巧，十月卅一日正好是蔣介石的一百一十三歲冥壽，白天陳水扁沒有像歷屆總統一樣到慈湖獻花，晚上就發生墜機，而地點是「中正機場」。這是玄之又玄的牽強附會罷了。十月卅一日的確有很多名人在這一天出生，包括柬埔寨國王西哈努克，而印度總理甘地夫人也是在十六年前的這一天被暗殺，和孫中山一起打天下的辛亥革命先驅、只有四十二歲的黃興也於此日病逝。

新加坡總理吳國棟、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等向死難家屬慰問，桃園機場成了臨時停屍間和靈堂，陳水扁到場向死者致哀，生與死，就只有那麼幾秒鐘時間的差距，人命為何如此毫無保障？

逝者去矣！生者呢？繼續在人生舞台上各自扮演不同的角色。有的為三餐疲於奔命，有的為名位絞盡腦汁，有的醉生夢死，行屍走肉，有的掙扎在生死邊緣。政客低聲下氣向選民拉票，為了贏得大選，竭力羞辱對方，互相醜化，所有最骯髒的手法都派上用場，明天一旦上台，空頭支票哪會兌現？政治玩的是最不講信用的遊戲，過了海就是神仙，當上總統，管他民眾怨聲載道。

於是就有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文人，寫寫豆腐文章去揭政客的短，發發牢騷，滿足普羅大眾，也可讓反對派能保持心理平衡。面對記者的尷尬發問：「民意調查，您的聲望降到最低，可否打算辭職？」陳水扁苦笑，一副怪可憐的樣子，把滿肚無奈吞了下去；張俊雄昨天在立法院被趕出來，也還是強裝笑臉，鞠躬作揖，不敢出聲。這就教人想起上週五，在電視機旁觀看江澤民主席長達三分鐘的獨幕劇，把出言不遜的香港記者罵個狗血淋頭，體無完膚；他們問江主席是否已「欽定」董建華為下一任香港特首，便被教訓一番，責備他們提問題「幼稚」、「沒有水平」。

這突如其來的發怒，成了傳媒焦點，令人想起鄧小平當年罵黃華、耿飆關於香港主權回歸後不駐軍之論調是「胡說八道」，而江澤民一向給人的印象：笑臉，一夜之間全破損了。以其說這就是尊嚴，這就是原則，「我說了算數！」不如說，是江澤民大權在握的表象，猶憶八九年他剛從上海到中南海，那恭謙和藹之容顏，彬彬有禮之風度，頗討人喜歡，在訪問美國時，更一再表演其親民如子絕招，想不到竟怒目金剛對待一群不配與美國華萊士相提並論的香港沒水準記者。

「欽定」一詞是否過份，仍有待時間證實，毛澤東欽定林彪為當然接班人，又欽定「你辦事，我放心」的華國鋒，鄧小平是否欽定江澤民，江澤民是否欽定胡錦濤？在一人一票的西方「假民主」，人們何止提問那麼簡單，只要有不滿意的地方，就可以砲轟，口誅筆伐，總統說錯了一句話，就必須公開道歉，絕不會有家長制，寫東西更自由，只要不誹謗，不無中生有，不侵犯他人，就可以直言，文責自負，報社不會被封，老編不會被秋後算賬。高行健的書，到了外國才能獲獎，牆內開花牆外香，這個事實說明了什麼？有沒有發問的自由，與當記者的水平是兩回事。

萬聖節過了，四面楚歌的阿扁會否下台？董建華會否連任或為了證實不是「欽定」而換馬？小布什是否像民調所預期般取勝戈爾而贏得十一月七日總統大選，入主白宮？很快就會有答案。
（2000.11.03《華僑新報》第50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