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篇：《書味》

九九中國圖書展定於八月廿九日開幕，展期連續八天，堪稱滿地可華埠一盛事。

這是繼九七、九八後本市第三次大型中文書展，有了前兩次的成功經驗，相信這一次肯定會辦得更好。在時間上，九七年書展是十月十五日開幕，為期五天，九八年書展是九月廿一日開幕，展期一週，今年書展再提前到八月底，對愛書一族來說的確是件喜訊。

猶憶九七書展揭幕，本欄寫了「書展」，篇前是一首鶴頂格七律：「滿城書展隆重開幕」，書展閉幕時，寫「書債」，文前再附首鶴頂格七律：「滿城書展成功閉幕」。九八書展期間，本欄連續三期寫下「書緣」、「書渴」、「書情」，每篇之前也同樣各附一首鶴頂格七律，分別是：「楓華書展開幕喜吟」、「九八楓華書展詩詠」和「九八楓華書展閉幕」，以示支持。今年書展開幕，還是要寫點東西，而且最少要連續寫它兩期。

翻查本欄一百五十多篇隨筆中，除了兩次書展期間寫過的書展、書債、書緣、書渴、書情五篇之外，與書有關的還有：藏書、獵書、買書、讀書、惜書、出書、好書、書戀、書房、書店、書庫等，合計十六篇，本期再寫篇「書味」，下期的題目暫時未定。

陸游詩曰：「客散茶甘留舌本，睡餘書味在胸中。」書味，除了指書中的韻味、餘味、滋味，也指書的氣味，包括新書的香味、紙味、油墨味。每到書店，就會被這股書味深深吸引著，在書味中流連忘返，久聞而捨不得離去。很羨慕在書店工作的人，每天與新書為伴，對愛書人來說，這股氣味是清香撲鼻、沁人肺腑的，越聞越興奮，可提神醒腦，延年益壽，可消除疲憊，醫治煩躁。然而，到圖書館，就會聞到另一股氣味，內中除了舊書味，還夾帶著陣陣霉味，甚至煙味、酒味、咖啡味、汗酸味，以及一些辨不出的怪味。

每本書都和主人相處過一段或長或短的日子，彼此有感情，所謂「臭味相投」也。書如其人，有的人家中的藏書，書的主人將特製的乾花書簽夾在每一本書中，打開書本，就隱約能聞到幽幽花香。有的人，看書時一杯在手，酒味拌書味；翻書時吞雲吐霧，煙縷繞書；書檯上倒翻咖啡、橙汁，書頁留下了記錄；一邊用餐一邊苦讀，書本沾染飯粒菜汁；抱病床上，與書共枕，鼻血滴落紙沿，一碗苦藥濺污書皮；讀到傷心處，合起書本，淚珠滴下，濕了書背；忽因有感而抓筆，在字裏行間加點勾圈畫線，在書頁上揮毫眉批。

一本讀過的書，就會留下主人的痕跡，一本讀了不知幾次的書，留下的不止是氣味，還有感情。一部天天都翻查的辭典，才是真正屬於你的辭典。一套愛不釋手的百科全書，上面滿是填寫過的字跡，每天都有新的資料補充，新的內容加入，新的數據更改，當你把全書都填補過，就會對這套完全屬於你的好書情有獨鍾，即使已殘舊，也是新的一套所無法取代。我曾到過一位名人家中，其客廳書架上陳列了一套金線真皮精裝百科全書，嶄新得翻開來都幾乎書頁黏貼書頁，可以說從未被翻過，新書的油墨味十分香郁，把鼻子貼書面，閉上眼睛，深深一吸，香味沁得不想將書放回架上，然而，書雖然很新，裏面的內容有些已經過時，一問價錢，答稱是最昂貴的版本，大約四千多美元，名副其實是裝飾品，與書味極不相稱。問主人有沒有翻查過，他笑答：我都不懂英文，等將來兒子讀大學時才送給他，話聲剛落，只見其妻抱了寶貝心肝出來，肯定不超過兩歲，弄得我啼笑皆非。

書房要有新鮮空氣流通，光線要充足，最重要的，是要經常查看室內濕度、溫度，適時開動抽濕機，提防書房潮濕。藏書最忌胡亂堆積，切莫東一本、西一疊，看過的書，隨手放回原位，要將書整齊排列在書架上，隨時掃抹塵埃，保持乾淨。然而，亂糟糟的書房，也是文人一特色，書味都被茶味、酒味、藥味掩蓋了，書的氣味，只剩下咬文嚼字時嚥下的滋味，吟哦唱詠時留下的韻味了。在袋中無錢的時候，書味和銅臭味一比，就清高不起來了！於是，逐本書翻查，看看那張一百大元究竟夾在哪一本辭典中，看看會否有奇蹟出現：原來還有一張紅色的五十加幣放置在「世界地理卷」中的「加拿大」條目下。
(1999.08.27《華僑新報》第44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