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當日我死在戰火中,假如我不來加拿大而去了巴西,假如我能活到百歲,假如我中了彩票頭獎,假如我不寫文章,假如我不曾認識某些人,假如我不說真話得罪人。
假如這假如那,每天都離不開假如。假如當然不能成真。人們總是用假如來反思、後悔、慶幸、抱怨、幻想,事過境遷,惟有用假如來安慰自己,僥倖一番,用假如悔恨,掩蓋過失,推搪責任。在假如的夢境裏浮沉,醒來後又回到現實,再繼續編造新的假如。
親人死了,孝子賢孫撫屍痛哭,後悔生前沒有好好服侍,假如能再復活,一定盡孝。愛人走了,拴不牢留不住,假如覆水能收,破鏡能圓,發誓永不分離。然後,又有新的假如,假如親人九十多歲還躺在病床上,久病無孝子,幸好終於走了;假如愛人癡情一片,是個醋罈子,哪有機會在外頭泡妞,假如愛人移情別戀,同床異夢,倒不如一拍兩散。
老師要小學生寫一百個假如,來練習法語語法,規定要寫得特別些,小孩子的天真就全在假如中流露出來了:假如我是仙女,能變出好多好多芭比娃娃;假如我能飛,假如我能隱形,假如我能縮小到可以住進玩具屋,假如我周圍的東西都變成可以吃的巧克力,假如我能進入遊戲機世界中,假如每一天都是萬聖節,假如楓葉一年365天都紅。
假如這個題目換給中學生作答,就精彩多了,但已失去了天真率直:假如時光能倒流,假如我能找回失去的一切,假如我能通過時光隧道回到從前,假如我是複製人類的科學家,假如我能擁有一部印鈔票機,假如我是戴安娜王妃,假如我是總統的女兒......。
畢竟是學生,他們回答的假如還是局限在現實生活之外。到了社會各階層找尋假如,每個人的處境各異,經歷不同,宗教信仰、認識水平、教育程度、品德修養都有差距,對假如的話題,就五花八門,多姿多彩了。不管怎樣,假如還是假如,無法成為事實。
假如鄭和沒有下西洋,假如被成吉思汗家族侵佔的連結亞歐大片領土都屬於中國版圖,假如閉關自守的滿清不開放通商口岸,假如沒有鴉片戰爭,假如不割讓香港,假如日本在投降時已將釣魚台歸還中國,假如達賴喇嘛還留在西藏,假如志願軍不越過鴨綠江開進朝鮮,假如解放軍不教訓同志加兄弟的越南。
假如張學良、楊虎城不發動西安事變,假如蔣介石在西安兵諫時被殺,假如孫中山活到1949年,假如毛澤東在廬山會議被彭德懷逼下台,假如周恩來出任中共主席,假如劉少奇在文革中反敗為勝,假如林彪不但沒逃亡而且奪權成功,假如江青沒有自殺,假如陳希同已被槍斃,假如2000年奧林匹克運動會在北京舉辦。
假如希特勒在寫《我的奮鬥》時就已英年早逝,假如美國兩枚原子彈沒有在廣島、長崎投下,假如赫魯曉夫不是修正主義者,假如尼克松不從越南撤走55萬美軍,假如沒有水門事件,假如波爾布特在掌權之前就已被處死,假如越南不入侵柬埔寨,假如戈爾巴喬夫沒有上台,假如蘇聯和南斯拉夫不解體,假如克林頓敗在露雲絲姬的石榴裙子下,假如北約飛彈炸的是俄羅斯大使館,假如聯合國總部設在北京,假如梵蒂岡教皇由華人出任,假如中國作家和科學家獲得諾貝爾獎金,假如阿拉法特當上了以色列總理,假如英女王被綁匪撕票,假如七國高峰會議的首腦全被恐怖份子殺害,假如比薩斜塔倒塌,假如水城威尼斯陸沉,假如地球上沒有加拿大,假如魁北克脫離加拿大宣告獨立,假如滿地可脫離魁北克成為一國,假如加拿大沒有接收難民政策,假如加拿大沒有社會福利金制度,假如,假如,假如......。
假如你的面具被人撕破,假如你還有一點天良,假如你到仇人的靈前弔喪,假如你有可預知未來的特異功能,第一件事你會做啥?假如畢竟是假如,人們還是樂當馬後砲地在事後用假如去解除內心情結。假如,假如,沒有假如,又怎麼有那麼多八卦新聞?
(1999.05.21《華僑新報》第43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