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篇：《說鬼》

萬聖節前夕，家家戶戶門口的鬼臉南瓜燈點亮了，兒童化妝成千奇百怪的小鬼，挨家挨戶串門索取糖果。據說，鬼怪們滿載而歸後，就會保佑人間平安無事，不再干擾搗蛋，來年的10月31日，會再次出現。這段日子撈到砵滿盤滿的糖果商家，總是笑口常開。

不管你是無神論者，不管你信仰什麼宗教，一說到鬼，還是挺神秘兮兮的。世界上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但對鬼的描述幾乎都是一樣。他們普遍認為，人死後身軀朽壞，靈魂即成為鬼，來去無蹤，威力無窮，變幻莫測，隱現於暗處，飄蕩於陽間，能向人托夢傳話。直到目前，科學家仍無法解釋靈魂是何物，無法提出證據否認鬼的存在。

中國古代傳說中，天神、地祇、人鬼並稱，天間仙境、人間陽界、陰間地府並存。還將釋、道、儒混合，對神鬼昇華到了頂點，滿天神佛，鬼話連篇，成了中華文化遺產的組成部份。由於相信世間有鬼，隨之而來也就產生了大量的鬼魂傳說，創作了生動的鬼魂故事，鬼更進入文學殿堂，《太平廣記》中，談鬼的就佔了40卷，劉義慶的《幽明錄》，湯顯祖的《牡丹亭還魂記》，蒲松齡的《聊齋志異》，都是鬼魂文學的代表作。

靈魂不滅，是產生鬼魂崇拜的基礎。古人的鬼魂觀念，主要分為魄和魂兩種。人活著，魂魄附身支配一生的活動，一旦人死亡，魄隨之消失，靈魂所變的鬼就能具有非凡的能力，可以對親戚、朋友或其它人產生或好或壞的影響，甚至決定這些人的命運。鬼又因在世時的德行而分為善鬼、厲鬼，又因死亡原因不同而分為冤鬼、餓鬼等。為了保平安，先敬鬼神，對喪禮、葬禮隆重講究，不敢怠慢，對死者特擇吉地，風光大葬，對祖先祭祀、奠儀日趨繁浩，務求先人靈魂福祐家國興旺，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六畜平安。

佛教認為人死後靈魂永存，離開陽間而進入冥界，踏上冥途，俗稱黃泉路，抵達冥府。四川酆都「鬼城」，成了陰間的展覽館，欲赴地府而不必死去，可到酆都一遊。鬼魂世界由閻王統治，是冥界法律的化身，鬼魂何去何從，是輪迴轉世，投胎循環，抑或因果報應，打入18層地獄，永不超生，生殺大權全由閻王操縱，鐵面無私。傳說的4大閻王竟由韓擒虎、范仲淹、寇準和包拯出任，可見鬼域閻王的選舉標準還是由人們在陽間決定呢！除了閻王，還有掌惡、掌善、掌刑和掌生死簿4大判官，而掌生死簿判官崔玨是地府首席大法官，權力最大。人們對鬼魂敬而遠之，產生諸多避忌，也增加迷信色彩。由於怕鬼，對鬼魂繪聲繪影，加油加醋。誰能驅魔除鬼，就奉為救星，於是創造了一位專捉鬼、斬鬼、吃鬼的鬼王鍾馗，還流行了「鍾馗嫁妹」的傳說。而地藏王雖然成了陰曹地府的幽冥教主，但在民間的影響卻遠不及十殿閻王和專掌管人類貴賤生死的東岳大帝。

漢字中以「鬼」為部首的字共70個，「鬼」字入成語則多達數百條，鬼也由死者轉為活人，罵日本鬼子、東洋鬼子，罵衰鬼、色鬼、酒鬼、窮鬼，鬼無所不在也。粵語稱洋人為鬼佬，洋妞為鬼妹，於是鬼聲四起，鬼與人同在，住鬼國，跟鬼仔，娶鬼婆，讀鬼文，講鬼話，吃鬼餐，看鬼書，琅琅上口，鬼成了口頭禪，「鬼叫你窮咩？」「冇鬼用」，已不再存有卑視味道，甚至稱讚美女謂「鬼咁靚」，讚人聰明謂「鬼咁叻」。

最近在衛星電視看了20集《大鬧廣昌隆》，把鬼魂描繪得那麼可愛，一點也不恐怖，的確很富於想像力。人死後如果真能變成鬼，又有知覺，那該多好，可以利用特異功能，做很多事。鬼話最扣人心弦，是因為還沒有誰死後復活，把地府的真相公諸於世。如果真的能旅遊一趟陰間，而又能回到陽界，一定有很多遊客爭先報名參加，就像時光隧道的幻想，能回到某個年代一樣吸引人。迷信和宗教的差別，僅僅在於前者不被承認而已。

西方人的萬聖鬼節，是樂觀的，盡情玩個夠，中國人的中元鬼節，是悲傷的，哭哭啼啼的，這是東西文化不同之處。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鬼的傳說，千萬別將「迷信」的帽子扣上，也許有一天，你也會變成鬼，到時再托夢告訴世人，過了奈何橋是否有陰間？
(1998.10.30《華僑新報》第40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