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禹錫的《陋室銘》,短短80餘字,讀後深為他的自信而拍案叫絕,「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篇末引孔夫子「何陋之有?」達到了樂觀豁達、知足無爭的境界。
回想24年前,背井離鄉,流亡泰國,人地生疏,舉目無親,就憑著一點自信,活了下來。首先碰到的難題是語言,即使說潮州話的泰國華人,凡30歲以下的,全都講泰語,連姓名也是長長的泰名,不會泰語,就無法在曼谷謀生。我曾浪跡越南3年,悟出了越語是漢語分支的道理,而可用越南文朗誦李白的詩,連那麼難學的柬埔寨文都嚇不倒我,偏偏就不信暹羅文有何難學;就在梵文和巴利文的基礎上,我打開了竅門,很快就學會泰語,並把泰國詩人順通蒲的作品翻譯成中文在報上發表,後來才發現,精通佛經的泰國高僧,都必須學懂柬埔寨文,泰皇的掌上明珠詩里通公主還特地聘請教授鑽研高棉古文。
自信使我在曼谷住了7年,每天用泰文寫信,簽發支票,翻譯合約內容,連泰國朋友都不相信我是來自他鄉的難民。泰語和寮語很接近,發音略有差別,來加拿大已18年了,我到現在仍然和一大批寮國(老撾)工友共事,一律講寮語,他們也視我是老鄉。
來到冰天雪地的滿地可,下機時正是1980年2月,不諳法語,只憑英文是不夠用的,讀了幾個月的移民學校,就被人力中心派遣到魁北克東北Gasper半島一個只有幾千人的小鎮工作,這裏民風樸素,善良好客,全鎮只有我一個中國人,對學法語無疑是創造了最理想的環境。我在工餘和居民學會話,並為孩子畫像,作為回報,一共畫了百餘幅天真可愛的兒童肖像,還畫魁北克獨立之父拉維克的彩色畫像,懸掛在黨部。憑著自信,我克服了語言障礙,結交了大群朋友,留下了甜美回憶,度過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歡樂時光。
到香港結婚後,我遷居到西部阿爾伯達省愛明頓市,那兒是清一色的英語區,嚴寒的冬季,氣溫曾降至零下40幾度,但並沒有把我凍怕。我憑自信,創了新家,買了新車,誕下女兒,還積蓄了一筆旅費,回香港和大陸。在愛明頓,我見到失散十多年的老師和同學,也為各報撰寫文章,並分期付款買了一套《大英百科全書》,藏書計劃從此開始。
1985年春,我們一家3口長途跋涉,開了4天3夜的車,返回念念不忘的滿地可,和友人合開成衣工廠,翌年自己經營。我對成衣一竅不通,就憑著自信,從打鈕、開鈕、挑腳學起,親力親為,最後連修理衣車都一一上手,營業額大增,5年中從未碰釘子。由於厭倦商場競爭,有感精神壓力太大,無暇關心孩子,我毅然把工廠轉讓給一位投資移民的朋友,由老闆變成產業工人,回復了平淡的生活,花多些時間在家庭和兩女身上。每天在幾千度高爐邊操作,雖然體力消耗極大,但心境平和,無憂無慮,脾氣也好得多了。
工廠結束,我便將更多的時間用在自修與寫作上,對古文和詩詞尤未敢放鬆,先後自資出版了《泣歌新詩集》、《無墨樓吟草》、《無墨集》等書。學海無涯,不管已近垂老之年,也不計要比別人多讀幾年,我盼望在有生之年憑自修而得到學位,死而無憾也。
自信不是自我膨脹,自信是對自己的肯定和鼓勵。自信使我看到成績,看到光明,提高勇氣!
(1998.06.05《華僑新報》第38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