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篇：《填詞》

每次見到報上刊登舊體詩詞，總愛剪下細讀，查詞譜對照平仄，然後按詞牌分門別類歸入各個文件夾中，永遠保存。經年累月，竟有數千首之多；這些詩詞，有的是名家佳作，有的是新秀習作，有的是騷壇唱酬，風花雪月，有的是墨客吟詠，各成一家。

由愛讀詩詞到作詩填詞，是個艱苦的過程。每天腦海裏裝滿律詩的平仄、押韻、對偶格律，口袋裏時刻放著那本破舊的《詞譜簡編》，把常用的120個詞牌的詞譜能死背多少就啃下多少，並強記每個字屬於什麼韻部，故對報上每一首詩詞都印象深刻。

當讀到「滿江紅」的詞牌，你一定會想起岳飛的「怒髮衝冠」、柳永的「暮雨初收」、辛棄疾的「敲碎離愁」、毛澤東的「小小寰球」，即使你手頭上沒有詞譜，你也可以確定「滿江紅」的第一句是「仄仄平平」，很可惜，讀到報上以「江河華夏」開頭的「滿江紅」是「平平平仄」，根本無法彈唱，更別說詞中不講究押韻、對仗之犯忌了。

當讀到「水調歌頭」的詞牌，你一定會朗誦蘇東坡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張孝祥的「雪洗虜塵靜，風約楚雲留」、賀鑄的「南國本瀟灑，六代浸豪奢」、毛澤東的「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你可以確信「水調歌頭」的首兩句是「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但當你讀到報上以「神州吐紅日，昨夜殘月去」開頭的「水調歌頭」，你幾乎不敢相信還有這樣不規則的詞譜傳世。

同樣的不按詞譜填詞之現象還出現在「永遇樂」、「念奴嬌」、「江城子」等。為了得到更進一步的證實，筆者查閱了舒夢蘭《白香詞譜》、陳明源《常用詞牌詳介》、楊文生《詞譜簡編》、唐圭璋《唐宋詞鑒賞辭典》、陳紹偉《詩歌辭典》等工具書籍，把上述詞牌的幾種變格都找出來，都說明許多作者填詞只按字數填充，不管平仄、對偶、用韻。

詞的句式更要講究，三字句有上二下一和上一下二之別，四字句也有作上一下三的(如「對長亭晚」)，五字句一般是上二下三，有的是上三下二，更有些是上一下四(如「看萬山紅遍」)。而上一下三、上一下四、上一下六、上一下七這些句式，實際上是三、四、六、七字句前面加上一字逗，這些多數是去聲虛字，如但、正、又、漸、更、甚、尚、縱、乍等，也有些是去聲動詞，如對、望、看、念、嘆、算、料、悵、恨、怕、問等。「滿江紅」最後幾句是「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岳飛)、「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毛澤東)，「待」、「要」都是上一下二句式，若用「鄧小平話音永不落，印心間」！除了平仄不符之外，「鄧」字不是虛字或動詞，也犯忌。

由於詞是能夠依照詞譜來唱的，填詞就必須嚴格遵守詞調的格律，除了詞譜注明可平可仄者外，其它字句的平仄必須要固定。否則，空有詞牌之名而無詞牌之實，對後學者產生誤導，以訛傳訛，則中華文化遺產又如何繼承和發揚光大呢？願以此文拋磚引玉，向騷壇前輩請教，而絕無「好為人師」之嫌，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原諒！
(1997.03.28《華僑新報》第3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