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燦師傅多次來電話，問我的傷勢，並坦言欲幫我根治痛楚。我總是不好意思給他老人家增添麻煩，所以屢次藉口推搪，最後實在找不出理由，只好相約時間給他診治。我不肯去的原因，是因為李師傅再三聲明，贈醫施藥，不收診金，這就給我難題了。我幹這份牛工18年來，每年受傷的次數多不勝舉，每次都到唐人街找跌打師傅搞掂，從過去的梁啟師傅，到後來的平安堂雷少強師傅，每次收診金若干，除了敷藥，又開了幾劑跌打茶回家煮，大家誰也不拖欠誰，所以沒有顧慮。
上星期日下午，我按報紙廣告上的地址，先上網查看路線圖，然後驅車到李文燦師傅府上。由於他說分文不肯要，所以我帶了一瓶紅酒。李師傅說他自1973年至今一直住這房子，只見客廳牆上懸掛滿證書、獎牌、獎狀、顧問聘書等，還有伍兆職詩翁贈的一首鶴頂格排律「文燦師傅榮獲武術家成就獎」。而最令我感興趣的，是李師傅畫的一幅丹頂鶴，上面有嶺南派宗師趙少昂之門生、知名畫家黃磊生的題字。李師傅如數家珍，將家中收藏的字畫、照片、書籍展示，包括姚奎畫家1991年8月23日給李師傅的寫生遺作，還有珍藏數十年的新婚老照片，逐一仔細追憶，對我娓娓道來。
我似乎像採訪而不像求診，我對李師傅的崢嶸歲月頗感興趣，對他傳奇人生深表欽佩。聽他細述其行醫救人的經歷，就像觀看紀錄片，雖然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而仍未能領教他的醫術，但我還是很耐心聽完他的重覆再重覆的珍貴回憶。李師傅比譚公小一歲，今年虛歲80，和我一樣肖蛇，別看他似乎走路踩不死螞蟻，以為可以欺負，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他在我面前露兩手，叫我用盡平生的氣力朝他身上打去，我當然不敢，一是自己怕冒犯，二是我這一星期來渾身不對勁，即使有力也使不出，只見他四兩撥千斤，輕輕一推，我整個人就軟下來，幸好摔在沙發上。他想叫我再試，我深知自己已不是當年有九牛二虎之氣力，乖乖認輸。聞知李師傅的太極拳已登峰造極、爐火純青，他的氣功造詣，更出神入化，兩手軟似無骨，通紅火熱，今日百聞不如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李師傅繼續滔滔不絕「想當年」，回顧其燦爛的一生。他說嚴寒冬夜，零下廿幾度，有人來電求救，本著「醫者父母心」，他一定會飛車前往。由於「有醫無類」，只要是向他求診，不管來人是何背景，一律全力搶救，所以黑白兩道，都給他面子；唐人街人人見到李師傅，都禮遇有加，每次到餐館用餐，總會有不留姓名的人幫他買單。他唯一遺憾的，就是愛妻盤骨摔碎，到醫院施手術之後，不能行動，最後還患了老人癡呆症，連誰去探望也認不出，不得不送進養老院護理。他回憶夫人精明能幹，一家之煮，獨自包兩百多個粽子送人過端午節。隆冬自己一人在屋外鏟雪，絲毫不喘氣。李師傅對著結婚照片，含情脈脈的說，「她嫁給我時，只有18歲」，果真是長情的一對。
終於，等到李師傅開始為我醫治了。他先用家傳藥酒搽我大腿與臀部連接處，找到了疼痛的根源，用氣功推拿，只感覺一股暖流從掌心直沁入骨內，而他依然可以正常說笑，不需閉目運氣發功。他告訴我，曾經出席一次氣功研討會，主辦單位說，有氣功師傅從遠自數百公里外的紐約發功，甚至有隔海千里發功，隔洋萬里發功，我問李師傅，是真的嗎？他笑答：風一吹，什麼功也被吹走了。我說隔牆發功呢？他說不親眼見到的東西，不要輕易相信。李師傅於是又回憶起籃球賽時，球員扭傷，他在球場即刻用氣功醫治，結果傷者竟能打玩全場賽事，令在場的黎叔賢醫生嘆為觀止。
我問李師傅，武俠小說中，用內功運氣逼出毒血，是否有這回事，姑妄聽之。李師傅細心料理草藥給我敷在大腿患處，從下午1點半到4點，前後花了3個多小時。我在告辭時，李師傅再三叮囑，一定要回來覆診，直到一點疼痛也沒有。我們終於達成協議，李師傅傳授我吳家太極拳108式，我將絕句、律詩之押韻、平仄、對偶一一介紹，文武互相交流，必將成為詩壇逸事、武林佳話。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名韁利鎖，過眼雲煙！李文燦師傅一介武術宗師，濟世救人，不求回報，像這樣的好人一定有好報。他雖然杖朝高壽，但長年習武，練成金剛不壞身，就像武俠小說中的金鐘罩、鐵布衫，我祝他長命百歲，更希望他保重玉體，畢竟年事已高，即使有飛簷走壁之上乘武功，也要靜修，韜光養晦，安享晚年。用劉家驊詩兄的話：剩下的餘燭該多為自己照亮一下！
(2008.10.10《華僑新報》第920期)
附：文燦師傅榮獲武術家成就獎（鶴頂格）
‧伍兆職‧
文明民主頌楓鄉，
燦爛山河國運昌。
師出吳門高足勁，
傅傳桃李滿園芳。
榮為館主榮聲譽，
獲選菁英獲讚揚。
武湛江湖呈典範，
術精藝海露光芒。
家興家盛豪情熱，
成器成名壯志昂。
就醫懸壺崇醫德，
獎歸眾望自當強。
（詩壇252期29.10.04《華僑新報》第714期）
吾鄉宗師譚三哲嗣授徒李文燦師傅武林獲獎誌慶
‧譚銳祥‧
良師欲拜恨無期，白髮菱菱悔已遲。
桃李成蹊仁者壽，芝蘭並茂腹心怡。
資貧律己德身潤，濟世醫人妙手施。
我亦杜澄祖考嗣，賀君飲譽慰先師。
（詩壇252期29.10.04《華僑新報》第714期）
步原玉奉和譚銳祥壇主賀李文燦師傅獲武術家終身成就獎
‧白墨‧
賀喜聲聲祝吉期，尋章覓句略嫌遲。
健身武術身心健，怡性詩文性德怡。
一代拳宗薪火繼，百年醫道義仁施。
弘揚國粹雙肩重，飲水思源慕李師。
（詩壇252期29.10.04《華僑新報》第714期）
附：
敬讀盧茵《醫緣》
李錦榮
文武交流互攝融，一心接引杏林中。
慈悲濟世何平等，精摯傳詩如實通。
鶴頂神奇朱氣活，酒光靈動妙情衷。
醫緣天定華陀在，痛楚消除行似風。
誠謝李文燦師傅饋贈跌打藥酒
白墨
一代儒醫父母心，救傷扶弱及時臨。
助人最樂思鄉里，濟世為懷譽杏林。
贈藥開方風雪診，授拳傳術笈書尋。
先生畫卷留真跡，謁訪師門感觸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