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界中,夠資格稱「老」的,除了虎、鷹,就算鼠了。老鼠是最惹人生氣討厭的傢伙,早在兩千多年前,鼠的德行已被寫進《詩經》中,《召南‧行露》:「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又在《魏風‧碩鼠》曰:「碩鼠碩鼠,無食我黍!」牠的破壞性太大了,只要有牠光顧,穀倉、衣物、櫥櫃,無一倖免。世界上鼠的種類達一千八百餘種,白鼠除了養以觀賞,還供醫學試驗用;黑鼠又稱耗子,老鼠是專給貓去抓的,狗拿耗子,就是多管閒事。有一種鼠叫「錢鼠」,其嘴尖長,台灣人見鼠就打,唯獨遇到錢鼠便會放過,因為牠會「咬錢入厝」,招財進寶,可謂同鼠不同命也。
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老鼠是唯一與人同住、能夠和人類同樣享受家居生活的動物。鼠輩性敏銳,多猜疑,智力極強,所挖之洞穴都有多個出口便於逃遁,能以尾入瓶偷油吃,橫臥抱蛋牽尾以盜之。然而天生色盲,近視得連一公尺以外的東西都看不清楚,牠能鼠闖快速溜跑,完全依靠其靈耳聽覺與嘴邊幾根鬍鬚的觸覺。老鼠喜歡沿著牆壁走,就是以鬍鬚觸覺牆壁,知道自己的位置。牠的尾巴是天然平衡器,走細纜電線時用尾巴平穩身體,緊急時又可成為掛鉤。前齒銳利如鑿子,從出生到死一直在生長不已,據說老鼠前齒每天會長零點五釐米,二十天就可以長出一公分。牠天生不怕硬,喜咬硬東西以免牙齒過長。牠的適應力特強,可以在任何氣候與惡劣環境中生存,可以生活在一千八百英呎地下的礦坑,也可以生活在零下幾度的冰庫,只要有東西吃,就不會死。牠的繁殖力非常驚人,母鼠通常懷胎廿一天就會生出小鼠,每次平均可產五、六隻,世界紀錄一胎廿四隻。而且在生產當天又能懷第二胎,新生小鼠經過十五天母乳哺育便獨立生活,在過十五天就具有繁殖能力。以這個數字推算,一年中即可繁殖多達五千隻,天文數字也。
老鼠的殺傷力不僅僅是破壞,更可怕的是傳染疾病,牠的身體寄生著廿五種以上的病菌,鼠疫中一種最可怕的毒菌,就是寄生在鼠屍的桿狀菌「核子瘟」,一旦感染,全身發黑而死,所以又叫「黑死病」,死亡率極高,蔓延期長達九年,中世紀歐洲鼠疫橫行,數以千萬人死,談鼠色變矣。
動物的前後左右足趾數一般是相同的,而唯獨鼠是前足四,後足五,奇偶同體。鼠前是四爪,偶數為陰,後足五爪,奇數為陽。子時的前半部分為昨夜之陰,後半部分為今日之陽,正好用鼠來象征子。其後牛、兔、蛇、羊、雞、豬的腳趾是偶數屬陰;虎、龍、馬、猴、狗的腳趾是奇數屬陽。(見明代學者郎瑛《七修類稿‧十二生肖》)
讀過幾首詠鼠詩,一首是元朝袁桷題「碩鼠圖」:「七尺身長愧負多,清時空食幾囷禾?營營蒼鼠才分寸,不奈詩人總譴訶!」前兩句痛斥官吏在清平之時無所事事,白白地吃了多少糧食,而才分寸大的小蒼鼠竟遭受詩人無情譴責,比起七尺身長的碩鼠,微不足道。另一首是齊白石題自畫之作「小鼠翻燈」打油詩:「昨夜床前點燈早,待我解衣來睡倒。寒門只打一錢油,那能供得鼠子飽。何時乞得貓兒來,油盡燈枯天不曉。」宋代梅堯臣詩:「燈青人已眠,飢鼠稍出穴。掀翻盤盂響,驚聒夢寐輟。」將小老鼠偷油的形象描寫得唯妙唯肖。宋代黃庭堅《乞貓》詩有句:「秋來鼠輩欺貓死,窺瓮翻盤攪夜眠。」清代屈大均描寫食鼠肉:「山狸肌作木瓜香,竹鼠肉如綿絮鬆。」
除了後魏盧元明的《劇鼠賦》和蘇東坡的《黠鼠賦》,五代時有數位畫鼠名家,後蜀黃筌曾經畫了一幅《鼯捕鼠圖》,邊鸞也畫過一幅《石崰猴鼠圖》,徐崇嗣也畫過一傅《茄鼠圖》,可惜這些名畫都已經失傳了。現仍傳世的鼠畫中有明太祖朱元璋的曾孫明宣宗朱瞻基畫的一幅《瓜鼠圖》,以水墨畫一隻老鼠爬到草坡土石上,昂首注視掛藤下垂的苦瓜。清代吳友如畫了四隻家鼠,有灰、黑、白三種顏色。齊白石畫鼠很多,其他畫鼠名家,還有張善孖畫竊食紅蘿蔔的白老鼠,高劍父畫竊食一簍枇杷的家鼠,歐豪年畫老鼠仰首欲偷燈盞中的油吃,另一幅畫老鼠仰首竊視高燒紅燭。
鼠輩們應該感謝迪斯尼先生,他於80年前的1927年,用筆將米奇老鼠帶到童話世界,把這些骯髒的小動物繪製成淘氣歡樂、活潑生動、人見人愛的卡通寵物,還幫牠找來明妮老鼠為伴侶。中國的「七俠五義」搬上台灣電視劇《包青天》,更出現了御貓展昭和錦毛鼠白玉堂,還與其他四鼠:鑽天鼠、徹地鼠、穿山鼠、翻江鼠結拜金蘭,成了鼠話中為老鼠正名平反的又一例證。加拿大郵局今年推出十二生肖最後一套郵票:鼠年,題材取自《老鼠嫁女》的美麗傳說,被鼠姑娘的魚和酒灌得醉醺醺的老貓,用牠半開半閉的醉眼,望著迎親隊伍排長龍敲鑼打鼓大搖大擺出發,十分有趣。
寫到這裡還有一補,據說王羲之寫《蘭亭序》時所用的毛筆是用鼠鬃做的。在他的《筆經》中也提到:「世傳張芝繇用鼠鬃筆,鋒勁強有鋒芒。」這是鼠輩們活在世上唯一留給人的一點貢獻。
(2008.02.08《華僑新報》第885期)
敬讀盧茵《鼠話》感吟
李錦榮
鼠話縱橫開我眼,全篇寫鼠世難如。
莫將爆竹迎街鼠,偶響銅鑼警鼠墟。
鼠入洞中無雪夢,人間鼠遁有門渠。
鼠年養性勤詩課,金鼠何期咬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