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自己一人在家,電話機一定放在床頭,因怕睡過了鐘,所以吩咐老伴每天下午三點半打電話回家喚醒我,否則會趕不及上班。誰知剛躺下不到十分鐘,就聽見電話響,我本能地看是誰打來,如果不重要的,就任由錄音。電話又響,看來非聽不可,原來是小女,只聽見她聲音發抖,似乎在哭,我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深呼吸,慢慢說,「不得了啦!我們學校有人亂開槍,就在我們三樓,有很多同學死傷。我剛才一直躲在桌子下,好怕!好怕!現在跑出街上。沒有地鐵,到處是警察,我跑去唐人街。」我好言安慰她,沒事了,妳已脫險,慢慢走,不要慌,不要跑。然後跑下樓,扭開電視,方知道非同小可,我小女讀的那間道森學院Dawson College出事了。
CBC以「特發新聞」現場報導,我用DVC將整個事件經過錄下,由於警方封鎖所有出口,記者只能在校外大街報導,目擊者各人描述不同,資料出入很大,一開始連學校名字也沒有,只註明Montreal College,後來才加上Dawson,時間也由下午一點提前中午12點45分。剛開始還有報導槍手最少兩人以上,後來又說一名槍手自殺,另一名被警察擊斃。我在四點前離開時,電視螢幕上寫明:4死、16傷。一路上靠CJAD新聞繼續跟蹤案件發展,抵工廠前,市長在記者會上回答提問,依然沒有證實到底有多少人死傷,也沒透露兇手身份和死者名字。打電話回家,小女平安返回拉娃,她驚魂未定,「血腥星期三」校園槍擊案的陰影,猶如噩夢,一輩子會留在記憶中。
和往日一樣,星期四凌晨3點提前放工,在油站買到The Gazette,封面是「血腥星期三」,證實槍手殺一名18歲女學生Anastasia DeSousa,超過20人受傷。5點半,再開車去附近便利店買La Presse和《滿地可日報》,連兇手的照片都刊登出來了。初步鑑定,是來自拉娃的印度裔男子Kimveer Gill,身高六呎一,1981年生,資料從其個人網頁上取得。我立即到他那充滿血腥的網頁去瀏覽,他的照片都是全身黑色打扮,手持Baretta CX4半自動來福槍,還有手握匕首的大特寫。他的目光冷峻,神情鎮定,是典型的「冷面殺手」。讀他的個人愛好,令人不寒而慄。若問他:「你想怎樣死?」回答是:「像羅蜜歐和茱麗葉,或死在槍林彈雨中。」他嗜好槍戰遊戲機,不吸煙,不喜歡Hip Hop,喜歡重金屬音樂。像這樣憤世疾俗的變態殺手,的確令人防不勝防。
這是滿地可歷史上第四次校園槍擊慘案。1989年12月6日,蒙大工學院14名女學生被瘋狂殺手列賓Marc Lepine殺害,兇手吞槍自盡;1992年8月24日,康大機械系教授Valery Fabrikant槍殺4名同事,終生監禁。校園是學生求學的樂園,如今成了殺戮場,加拿大總理哈帕認為,兇手的行為是懦弱和毫無意義的,魁北克省長莊社里形容這是「悲傷的一天」。要發泄不滿情緒,有很多方法,不應該拿無辜學生的性命來開玩笑,若像兇手說的,希望身上的彈孔像蜜蜂窩而死,可以到戰場去,真槍實彈殺敵陣亡,又痛快又有意義,說不定還能換來國旗覆蓋靈柩的崇高榮耀。
1999年4月20日美國科羅拉多州傑佛遜縣哥倫班中學槍擊案記憶猶新,當時釀成了12名學生和一名教師死,24人受傷的悲劇,兇手Eric Harris和Dylan Klebold,雙雙自殺。和這兩人一樣,殺手Kimveer Gill也有寫日記的習慣,他說今年還不打算死。想不到最後還是吞槍自盡。想起不幸罹難的美麗女學生Anastasia DeSousa,她剛剛度過18歲生日,她的死,能喚醒世人制止悲劇嗎?
雖然事後才追究責任於事無補,但是遊戲機的生產商不斷推出更刺激的殺人玩意,潛移默化,給年青人灌輸太多的不良意識,動輒以殺人來發泄心中憤怒,像兇手喜愛玩的「哥倫班中學槍擊」遊戲,最終付諸於現實。電影、電視劇層出不窮的殺人橋段,都在一定程度上大大助長了犯罪心態。管制槍枝的呼聲高喊了數十年,在加拿大,連同士兵合計,仍擁有超過700萬把槍枝!
一場恐怖槍擊案,令全世界都知道滿地可道森學院的名字。這所魁北克省最大的英語學院,是大學預科CEGEP,有超過一萬名學生,都是17到19歲的年青人。他們憧憬著未來考進英語大學的美麗前景,懷著將成為社會精英的理想與信心,卻被這無情的槍擊案所摧毀。劫後的校園,急需心理輔導,對心靈創傷更需要善後治療,安全、寧靜、美好的學習環境,更需要永遠保持。
(2006.09.15《華僑新報》第812期)
讀盧茵《血腥》有感
李錦榮
兇殘恨世歿良知,滿目寒霜疑是狸。
刀影何能憐寂寞,心牢相續培瞋痴。
亂槍射殺如遊戲,一念催歸成化屍。
人性忽亡天地暗,夕陽隱退月來遲。